臉書跳出一則八年前的動態。八年前的這一天，是我人生第一次親手救了一個人。
那時候我還是個醫學生，買了貓罐頭準備回家伺候我家兩位大爺路上，突然覺得很餓，就順道在路邊的麵攤吃點東西。
大家一邊吃東西，一邊看著電視上政論節目在幹譙。突然我聽到隔壁一個中年男子開始咳嗽。
「咳...咳！咳！咳...」他連續咳了幾聲，而他對面的朋友笑著說「啊是這麼好吃要吃這麼快喔？」
我隱約覺得不太對勁，但這時候還不需要做啥，我就坐著默默觀察。
「咳！咳！」他開始抓住脖子，漲紅了臉。
「誒誒誒！賣假啊啦！哩賣來亂喔！」他的朋友開始有點緊張，嘗試拍他的背。
沒有幾秒，他的臉開始從漲紅逐漸發紫。出手的時候到了。
我跟老闆表示我是旁邊醫學院的學生，請他打119，然後徒手開始進行哈姆立克法。
「啊這麼大力排仔骨不就斷斷去？」老闆看我做的過程，忍不住驚呼。
「斷就斷，人會活就好啦！」我一邊用力，一邊回頭。
幸運的是，不到一分鐘，順利讓這位先生咳出了一塊豬骨頭，因為咳得太大力，他順便吐了一地的麵...
「可以打電話叫消防隊免來啊，沒代誌啊！」我說。
後來中年男子跟朋友連連向我道謝，我只好假裝沒什麼，連忙跟他們說小事情應該的沒什麼啦哈哈哈哈，但心裡其實爽到叫不敢。媽啊，我真的救了一個人啊！！！
走回家路上，我趕緊打電話給媽媽。「媽，我剛才在路邊救了一個人！」然後嘰哩呱啦跟他講了整個經過，可能中間還忍不住穿插了一些專有名詞，也沒管我媽到底有沒有聽懂。
「兒子很棒喔！好好當醫生救更多人喔！」電話那頭，最後媽媽說了這句。
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出手救人。後來的很多年，我在捷運、在高鐵、在馬路邊的車禍，在醫院的急診室，在病房、在醫院附近的某個角落，我做了數不清有多少次的急救，有些人成功救回來了，有些人在我眼前走了。我開始習慣在急救時，把家屬的哭喊當作背景音，專注在眼前需要我的那個人，開始不去在乎最後有沒有救活，只求自己盡過最大的努力就好。
沒把人救回來，還是會難過。但大概就是在醫院的樓梯間走去另外一間病房的路上，閃過一些情緒，瞬間紅了眼眶，沒等眼淚流下，就要拉上口罩去面對下一個患者了。
「我得到的都是僥倖啊，我失去的都是人生。」
在那些醫院的日子裡，常常聽張懸的這首歌。這段歌詞，似乎講的是眼前的病人，也是我自己。
八年了，我也離開醫院的生活在診所工作了。
「你不覺得，當醫生是件很孤單很孤單的事情嗎？」
這是電視劇「麻醉風暴2」預告的一段台詞。這種孤單，也許終究只有當醫生的人能懂吧。
有點不知所云了，原本只是想記錄一下八年前的心情，卻莫名地寫了這一大段，就分享給大家吧。請對醫護人員好一點，因為沒有病人、家屬、社會的支持和諒解，這真的會是一份很孤單的工作呢。
附上哈姆立克法的教學。你不必是專家，也可以學會這項急救法：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PGfqy2ndrq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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